第七版:文苑漫笔总第421期 >2024-01-18编印

童年那场雪
刊发日期:2024-01-18 阅读次数: 作者:闫政  语音阅读:

多年前回村参加发小雄胖的婚礼,雄胖的表姐听到有人叫我,立刻满脸堆笑,四处寻觅。待四目相对之时,我报以会心一笑,一件儿时的趣事浮上心头。

那还是读学前班的时候,某个冬夜,大雪和寒风悄悄笼罩我的村庄。清晨醒来,哥哥姐姐都上学去了,我也倔强地挎起小书包。雪太大,还没出村,我就摔得浑身是雪;想哭又不敢回家,彷徨失措间,雄胖的表姐突然出现。她正读五年级,和我姐姐同班且有“仇”,见我这般狼狈,她二话没说,拉起我便匆匆赶路……我们住在同一个村,交集却不多,以至于现如今我已忘记她的名字。还好有场大雪,为旧日增添了一抹暖色。

1990 年,我还没有羽绒服、雪地靴,手套和帽子是母亲用旧毛线织的,在寒风中的保暖效果近乎为零。很多小孩子跟我一样,脚被冻肿,耳朵和手掌上长了冻疮,出门前会下意识地提提棉裤、紧紧棉衣;一见到火炉,就抢着凑过去,张开十指左翻右翻,让手心手背暖和起来。虽然受了不少罪,留下的记忆还是欢乐居多。

放学路上,我和雄胖找了一块杳无人迹的雪地,嘴里发着突突声,用脚印模仿拖拉机轧过原野的痕迹。拖拉机是当时村民买得起的最大的机器,小孩子对这个大家伙既好奇又崇拜,不仅是机身上那浓重的柴油味特别好闻,就连它启动的聒噪的突突声,都成了高亢嘹亮、饱含希望的乐音。小孩子的心灵是共通的,作家余华年幼时在县城的公路上看到卡车,会跟在卡车后面跑,大口吸尾气。他说:“那时候我觉得尾气有一种令人向往的香味,工业之香。”在雪地上“轧”下长长的车辙后,我和雄胖又念起“丁老头童谣”,在空白处画满东倒西歪、龇牙咧嘴的“丁老头”……

前些天下大雪,我把童年的“雪地游戏”教给儿子,他也玩得不亦乐乎,说过年回老家一定要坐坐爷爷的拖拉机。与此同时,他认为“丁老头童谣”不够文明,还嫌“丁老头”太丑,改画满地笑脸,在雪地上果然更显清爽自然。记得我在《参考消息》 上读过这样一 则 消 息:“1982 年,由标点符号组成的表情符号在美国某大学问世,其中最著名的是现在被称为‘笑脸’的表情符号。”我会画这个“笑脸”,大概是 2000 年读高中的时候,网吧刚在家乡的小城兴起。儿子改良的“雪地游戏”,或许也是一种时代的进步。

在雄胖表姐的帮助下,我跌跌撞撞、连滚带爬地赶到学校。那天,我迟到了,可许多同学竟然连校都没到。第二天,他们给出的理由出奇一致:“我爸(我妈)不让来。”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学了很多迟到、早退、逃课的理由。一次雄胖肚子疼,老师准许其提前回家,没过几天,我也捂着肚子“如法炮制”;还有一次大雾,我悄悄揣上“私房钱”去学校东边的街上买糖果,以“迷路”作为迟到的理由,称得上“理所当然”。不过我用的最多的理由是“我爸不让来”,老师还在家长会上讲述过这段“光辉事迹”,回家后父亲非但没生气,还纠正道应该是“我爹不让来”,因为我从会说话就一直叫“爹”……

雪后降温,窝在家里给儿子讲我的童年趣事,儿子说他最近的作文都写到雪天的见闻,还问我何时能独自上学。

“你也想逃课吗?”我问。

他嬉皮笑脸甩出个搞怪的表情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忆,希望儿子也能记住童年那场雪。(闫政